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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斑】春江花月夜 (一发完,五一贺文)

食用前预警:扉间视角展开/第一人称自叙/有参考《虫师——晓之蛇设定》




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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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开春以后,大哥忘了很多事。

 



有一回他竟然指着缓缓走近正准备斟酒的水户,大笑着问我那是谁。

 



那是谁家姑娘?真好看!他如一尊神祇般坐在院子那棵樱花树下,红色战甲上落了薄薄一层粉嫩的樱花。每当樱花雨点般纷踵而至,他便要开怀地大笑上一阵,手中酒盏随之不能自己,金黄的蜂蜜酒滴溜溜地在这个天神掌心里翻转。

 



这是千手家族的传统——选在樱花开得最为繁盛的时候,置办宴席,一族老小赏樱吃酒。老祖宗的时候就是如此,即使是同宇智波打得不可开交的战争年代,大哥也总要在难得的休战中,压榨出小半天,从来不敢怠慢。

 



所以,要说是什么日子,我便记得很清楚,三十几年前樱花开得没命之时,那也正是大哥迎娶漩涡长女水户的第三年,宇智波斑死后第三个月。

 



我只当他讲了个无心的玩笑摇着头说,您的妻子,漩涡水户啊。我并不是一个嗜甜的人所以利口的蜂蜜酒并不怎么对付我的胃口,甚至是有点恼人,粘连在齿间,话都说得不太利索。我端坐在大哥身边,空捏着一只几乎没有动过的酒壶,勉强应付着前来祝酒的众人,时不时转而看落在大哥酒杯里的樱花。

 



说来也是好笑,盛宴在我眼里却是扫兴的,我是有点希望我那乖巧听话的学生坐在这里的,他乱无章法的卷发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他是会比我耐心得多,知道怎么说话用什么姿势喝酒,也许还会低着头糯糯地劝我应该笑笑不要总是这么严肃,只可惜......

 



好在唯一让我惊讶的是,我活了二十几年从没见过开得如此绚烂的樱花,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想法,大概以后也再难遇到。那年并非是什么雨水丰沛之时,入冬之后天空久罩着阴霾,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样,开春了才稍微好受一些。但是这些樱花就这样蛮横地占据着枯黑的枝头,张扬而美丽,仿佛这样就能一直开到人心里去。

 



妻子?他不解地放下酒杯,盯着我的眼睛看,黑色的长发被风吹到身后远一点的地方。我什么时候结婚了?

 



大哥,玩笑这么开下去就过了。我毫不示弱地瞪回去。

 



他挠着头,尴尬地笑了一两声,些许的酒滴洒在他的盔甲上,这时候风吹得很大,樱花簌簌地落下来,酒宴正好进行到最火热的地方。三味线却独自弹起来了。

 



有这回事?可我真不记得了啊!这姑娘真好看,应该更配得上斑才是!再说了,斑都没有成家我怎么会先结婚呢?他挂着笑并且满不在乎地抹去飞溅到身上的浆液,然后将盏中的酒同那朵无意飘落的樱花一同痛饮下肚。

 



然而我却无暇旁观者地应邀这场筵席了。

 



可怜这个强大如天神的男人也有病糊涂的时候。

 

 



02

 



这是什么病?医忍半只脚还没踏出来我就迫不及待地拉住他的袖子。他另一只手摘下口罩,摇头,眉头深锁成两道沟壑,然后他扬起手擦掉了从额头滚下来的汗。

 



唔......不好说,不像是单纯的记忆丧失这么简单,而且不知扉间大人您发现没有,火影大人的“健忘”并不是毫无规律可循,好像......好像是先从比较陌生的东西开始的?

 



您是说?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病历本,焦黄的纸一页页地翻着。

 



比如说,大名大人、暗部、不常联系的亲戚、吃得少的食物、甚至是打喷嚏。火影大人关于这些的记忆完全消失了,这是都是火影大人平时很少接触到的对吧?至于喷嚏,我猜是因为火影大人的特殊体质所以很少生病的吧?

 



是啊!是这样的!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我心中大惊。

 



但是较于经常接触的,比如说战斗、处理一些基本的公务、日常作息都没有遗忘,包括还有身为弟弟的您,这些记忆是完好的没有出现任何偏差。他盯着那本病历上圈起来的某处很久,眼睛里发出古怪的光。

 



如您所说,我大哥是很少生病,那怎么会?有没有可能是中了某种忍术?我可以想想得到,他又是如此偷瞒着我,任性自己的强大独自作战,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让人头疼的兄长身上的确有一种强大的信服力,但是无论是从村子的角度还是家人的角度,一点点冒险都必须扼杀。窗子没关,夹着粉色樱花的夜风吹得很冷,我下意识想叫来镜,想了想还是算了。烛火中清脆的三味线让我心烦,脑子里像有一把开刃的刀,在里面搅来搅去,钝钝地发疼。

 



医忍摇摇头,再强大的人,心也是软的,可能最近有什么事情让火影大人非常困扰吧?

 



那有没有办法能延缓记忆的衰退?

 



这么比方吧!人的记忆就像是放在一个大柜子里面,陌生亲戚的事、少接触食物的事、打喷嚏的事,这些都分门别类地存放在不同的抽屉里面。遗忘会一个一个抽出抽屉吞噬它,吃掉的顺序和你重视的程度之类没有关系,可以说是无序的,但是有些不会被吞噬,那就是你每天都会做都会见到都会想到的事,比如吃饭,基本公务。这样的事也不是不会忘,我推测如果记忆从底层开始被吞噬的话,也许这些也会一样。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断回想不愿忘记的事情。大概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了吗?这就是作为一个火影的下场?

 



对了,您知道斑吗?应该是叫斑的吧!刚刚检查的时候,我听火影大人一直在说,想必一定很熟。

 



斑?我何尝不想起一张狰狞的脸,那个杀死我们弟弟的凶手,他有多满不在乎地抹去胞弟溅出的温热的血,就像拂去落在身上的灰尘——他对生命一味抱于残忍,或者说生命于他一文不值。即便那天的斑拎着一只巨大的团扇,脚踩山头,咬牙切齿地与大哥对质,他令人畏惧的猩红色眼睛几乎毁灭了大哥争取来的和平,这个宇智波一族的煞神,也一样成为大哥的手下败将。三个月前,终结谷最后一役,这个人便从世上永远消失了。

 



是啊,老朋友了。我咬牙切齿道。也许是我不知不觉又摆出了难堪的脸色,医忍也露出困惑的神情,他打开药箱,把几个棕色的玻璃瓶交到我手上,终于舒口气似的放轻松下来。

 



那就麻烦这位叫斑的大人快点来吧,火影大人一直念叨着要和他好好喝上一杯的啊。

 



03

 



不可能的。

 



04

 



但如果这是斑的把戏?我转念一想,比如说,他根本没死,钻了空子对大哥用了他引以为傲的幻术?

 



不是完全没有这种可能。我一激,身上寒毛倒竖,仿佛刚刚有一只鬼魅的手冰凉地贴上我的后背。我突然意识到我对宇智波一族的仇恨从没达到过这种不堪的地步,仅仅是事隔多年他们又要对我唯一的亲人下手?我攥紧着拳头,嘭地一声重重砸在办公室的桌子上。

 



大哥从观察室走出来,他也许并不明白为什么游乐得正兴头,突然被拉去接受全身检查而且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力。我很清楚他想问什么,但是他忍住了,摆出往常的那种土气的傻笑,说笑着走来,把绿色的查克拉覆盖在我受伤的手上。

 



我清楚地觉察到关于大哥的很多东西都不对劲,如果单纯只是他的记忆可悲地被夺走一部分,那么我也不该有一丝微弱的违和感,更应该是有什么本质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扭转。他站在我跟前很近的地方,但是我觉得我们之间隔着天与地的距离。仿佛他已经不是我的兄长了,而我早已就失去他了。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三个月前,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从终结谷走出来,平静地告诉我,宇智波斑不敌自己战死的时候。我架住他瘫软的肩膀,承担了他大半的体重,他胳膊被利器不规则地剜去了很大块肉,淋漓地淌着血,兄长浑身遍布可怖的烧伤,他别在腰间的刀淬着血,血花一滴一滴地渗进清澈的河水,然后了却无踪。

 



当人群爆发出一阵阵得意的欢呼,我的兄长却是呆靠在我身上仰望着夜幕,眼里噙着闪亮得发烫的东西,沉默犹如一尊静止的远古石雕。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满月宁静地安抚着古战场。我记起很多年前弟弟死去的那晚也是如此,明月当空,万籁俱寂。

 



大哥,你...

 



我什么我呀!扉间你看看你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他笑着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顶,有什么好置气的呢?回家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为什么会有血缘这种东西的存在?我不说,他也知道;如果我说了,他亦会因为照料我的心情而胡诌。如果镜在这里就好了,即使他帮不上忙,甚至什么都不做,只要他站在我旁边我就会有如释重负的错觉。所以我只能暂时装作自己吃错药的样子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大哥,您先回家吧,我还有点事处理。等等,您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说什么呢?傻小子!他吃惊地打量着我,好像我正在生吞苍蝇 ,怎么会不记得回家的路?扉间!你今天没病吧?

 



我头疼地挥挥手不再说什么,等兄长的查克拉完全消失在我感知范围内之后,我迅速套上铠甲,往终结谷的地方奔去。

 



有些事,还得亲自印证。

 

 



05

 



河水日夜不停地流淌,汇入远处汹涌的海。

 



空无一人的河滩上,我用全部查克拉感知每一寸土地,试图揪出任何一个阴魂不散的鬼魂。

 



今晚是满月。它依旧静静地仍在今天注视着我这个陌生的闯入者,一如三个月前那个激荡的夜晚,惨白的月光骨粉似的磨碎在我的铠甲上,恍惚中我又看到那张狰狞带血的脸。只是这次斑面无表情地用他猩红的眼睛直窥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在担心什么?我听到藏在风声里幽幽的叹息,一转身的功夫又没有了,偌大的谷地,只有我如痴如狂地在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什么都没有,除了几个月不曾消弭的战斗留下的痕迹。我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发现火焰烧过的痕迹以及一些尖锐的兽物的爪印,难以想象我敬爱的兄长到底如何战胜这个可怕亦强大的魔鬼。我不敢想也无法想,但唯一让我庆幸的是,强大如宇智波斑也没能逃脱被兄长斩杀的宿命,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的兄长活着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如果真就如此我也安下一百个心。

 



宇智波斑!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把太刀攥在手里,警惕地盯着四周,我觉得他无处不在,他的气息阴魂不散地侵染着这片沉寂的净土。我的心咚咚直跳,随时准备接受一个满载怨恨的豪火球。

 



高大的树木在黑色山涧中拔地而起,踊跃如同一些漆黑的兽脊,空气中绵伏着静默古老的呼吸,除此之外,安静得连一只飞鸟也没有。我看到脚下裸露且同样苍白的河滩直曝在慢慢凝重的雾气里。

 



不像是幻术,斑是真的死了。我离去的时候,路过一处浅滩,我踢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它飞出去很远才滴溜溜地停下来,那是一片刻着宇智波族纹的残破手甲。

 



06

 



等我回去,盛会结束,只剩一地狼藉的残花。

 



我的兄长坐在那棵古老飘扬的樱花树下,怀里擎着一把三味线。白色的犀角拨子在他手里翻转着,断断续续在琴弦上磨出一首曲子。说实话,一点也不好听,好在远胜过水户。他看到我来了,好意思地笑笑,手指沾了点清酒,摸在琴弦上。

 



你看我太笨了,什么都弹不来,不像斑,他弹得可好听了。兄长羞涩地挠头,如同一个怀春少女,当一提到斑这个名字,他眼中又马上闪烁起自豪的光,仿佛在歌颂某个英雄。

 



我有点想笑,我不知道像宇智波斑这种凶残的男人居然还有兄长描述的温柔一面,对于战场下的斑的记忆是苍白空缺的,我唯一能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满地尸骸和成河的血水。

 



他?三味线?不可能。我很想反驳什么但是我又不愿和一个病人理论,因为这可能意味着无休无止争辩的同时,你还不得不让步为他的心情让步。

 



但是我可以向我的学生请教,镜是最懂得怎么照顾人的了,等等,我为什么还在留念他?我伸手讨来一盏清酒,满怀心事地喝下去。带着花香的夜风吹得我脸颊发烫。

 



我眯眼盯着他,兄长把三味线放在一边,盯着树上某支开得最张扬的樱花,仿佛在看某个恋人,似乎还有点幽怨。

 



这么晚,大哥也不去睡?你的精力好像总是用不完。

 



怎么说?他捻起一片樱花在指尖,我在等人赴约啊!唉!斑那个家伙真是的,等他一整天了,怎么还不来?

 



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07

 



如那位医忍所说,那之后不多时,更多的抽屉被吞噬了。有时候他盯着的我的脸好久,才慢慢叫出扉间这个名字。我何尝不是顽固在他大脑里的一只小小抽屉?某天清晨醒来打开,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甚至完全记不起有东西寄放在这里了。我想得到不久的某天,他会盘踞在那棵花树下,指着我笑问自己,姓谁名谁了。

 



血缘竟无法拖延。活着的人太残忍了。

 



我很多次克制住扑过去揪着他的领子把他痛打一顿的冲动,让他从给自己释放的幻术里醒来。我暗示过兄长很多次,有时甚至是已接近咆哮地甩给他宇智波斑已死这个清楚得不能再清楚的事实。

 



他古怪地盯着我,像看一个疯子似的上下打量我。怎么可能?斑那么强,谁杀得死他?

 



你啊。

 



他没心没肺地笑笑,一次次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

 



失去的记忆影响不了他的性格,他同村里人热情地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记不记得,仿佛只是在日复一日履行身为火影的职责,只是没人知道,他们亲爱的初代大人病得很重了,犹如一位将死的老人。不是没人注意到他的古怪,只是一味将这些归为健忘,但是有谁健忘到只清楚得记得一生仇敌的名字以及他们之间的事?

 



很奇怪,我心一直有一个答案,但我不敢去承认。

 



兄长似乎永不知疲倦。他整夜整夜待在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下,身着那日的红色战甲,手中把一壶酒,像去赴一个约,等一位老友。

 



某个春风得意的晚上,我看到大哥站在那棵樱花树前,他望着树干桠杈的地方,一声一声痴痴地笑。那里什么都没有,倒是空旷得容得一个成年男子。白花花的月光银子似的铺在落满樱花的地上,风微微吹着,花香酒香在一整个院子里荡漾开来,像是千手盛会上喝的蜂蜜酒的味道。

 



不知是我错觉还是什么,兄长身后竖立在墙上的漆黑影子,在宁静的月光里,慢慢耸立成另一个头发炸起来矮一点男人的形态。

 



08

 



后来,院中樱花又开三年的时候,谁都没有再等下去了。我接替大哥,成为了下一任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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